12月24日，《人民日报》第7版“文化遗产”专栏发表民族地区生态环境国家民委重点实验室主任龙春林教授署名文章《为保护生物多样性贡献中国智慧》，文章详细介绍了龙春林团队以云南红河哈尼稻作梯田系统、河北涉县旱作石堰梯田系统为对象开展研究，揭示其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研究结果。

生物多样性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基础，是人类全部食物的来源，关系到当代及子孙后代的福祉。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永续利用，已成为社会各界的共识。

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从采集、渔猎，到驯化、栽培，再到保护、管理，无不折射出认识、利用、管理生物多样性的智慧。《礼记·月令》孟春之月“命祀山林川泽，牺牲毋用牝，禁止伐木，毋覆巢……”，描绘了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雏形。先秦时期，记载着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管理的名句：“水虫怀孕之时，禁取鱼之网”；而“山林虽近，草木虽美，宫室必有度，禁发必有时”，指的是对生物多样性的利用需有节度。“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则阐述了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利用之间的关系。

我国先民创造了灿烂的农业文明，为中华文明与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漫长的岁月中，农业文明推动了社会的巨大进步，孕育出了更加灿烂的中华文化，也闪烁着保护和利用生物多样性的耀眼光芒。“神农尝百草”“制耒耜种五谷”等是早期农业文明的生动写照，祖先们将狗尾巴草驯化为养育中华民族的谷子、把茶叶培育为“影响世界的中国树叶”，水稻的驯化和新品种培育更是中国利用生物多样性为世界做出的巨大贡献。我们的祖先也驯化了鸡、鸭、鹅、蚕、猪、狗、水牛、金鱼等野生动物，深刻地影响着人类的文明和发展，将农业文明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度。家鸡成为了全球饲养数量最大的家养动物；栽桑养蚕成就了辉煌的“丝绸之路”；猪的驯化为人类提供了最主要的蛋白质来源。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利用和驯化微生物的国家，早在6500年前的仰韶文化时期，我国先民就利用酒曲酿酒。到了汉代，人们用酵母做馒头。拥有800年栽培香菇历史的“浙江庆元林-菇共育系统”，于11月4日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正式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

然而，随着全球人类活动的不断加剧、人口数量的不断增加、对生物资源的不合理利用，导致生物多样性锐减。世界自然基金会《地球生命力报告2020》显示，全球生物多样性正迅速消失，平均每小时有1个物种灭绝，并危及人类发展甚至生存。最新研究表明，在过去的60年里，全球森林面积减少了8170万公顷，这一损失导致全球人均森林面积下降了60%以上；自1500年以来，全球约有30%的物种受到灭绝威胁或濒临灭绝。为遏制生物多样性的丧失，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10次缔约方大会于2010年在日本爱知县举行期间，提出了“2011—2020年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目标”即“爱知目标”。到第15次缔约方大会于2021年10月在昆明召开之际，“爱知目标”竟无一真正实现，在20个目标中仅有6个部分实现。令人欣慰的是我国的履行情况在196个缔约方中是最好的，为世界做出了表率。

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15次缔约方大会开幕式主会场（昆明，2021年10月11日）

今天，在中国广大的农牧区，在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所在地，在传统农耕生态系统中，在看似平淡无奇的农田和牧场，到处都有守护家园、守护生物多样性的动人篇章。

闻名于世的“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云南红河哈尼稻作梯田系统，拥有1300多年历史，是以哈尼族为主的各族人民共垦共创的一种世界罕见的农业文化景观，是我国山区稻作梯田的典型代表。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巧妙地把“森林”“村寨”“梯田”“水系”打造成“四素同构”的生态农业系统，充分地利用而且有效地保护了当地的生物多样性。在这个生态系统中，资源植物种类就达到151科446属651种，包括食用植物80科226种、药用植物89科255种，表现出高度的资源植物物种多样性。哈尼梯田栽培的传统水稻品种历史上多达100多个，在新品种大规模推广和受到市场经济大潮冲击的情况下，梯田中仍然保留着51个农家品种，并且拥有极为丰富的遗传多样性。在“月亮谷”和“红脚老粳”两个水稻农家品种根系和根际土壤中发现了399个菌株，说明水稻农家品种具有多样的根际细菌系统。此外，哈尼梯田生态系统中还拥有极高的动物多样性，除了人工养殖的鸭、鲤鱼、鲫鱼、江鳅、泥鳅、鳝鱼等，还有种类繁多的无脊椎动物，例如，在元阳县梯田生态系统中发现了22个目的130种昆虫，表明元阳梯田的昆虫生物多样性非常高。

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元阳县哈尼梯田生态系统冬季景观（2022年1月17日）

在我国北方以旱作农业为主的一些农田生态系统中，也存在十分可观的生物多样性。例如，在太行山腹地的涉县旱作梯田系统中，药用植物种类多达123种，其中柴胡、连翘等药材品种尤为受到关注和青睐，已成为地理标志产品。当地人们在这个系统中栽培或管理的农业物种达26科57属77种，包括粮食作物15种、蔬菜作物31种、油料作物5种、干鲜果14种、其他类型12种。作物品种则更加丰富，传统农家品种达到了171个，其中粮食作物62个、蔬菜作物57个、干鲜果品33个、油料作物7个、其他作物12个。柿子、核桃、花椒等树种以及不同品种的谷子、豆类等作物通过混农林种植、轮作倒茬、间作套种等传统耕作技术，将当地丰富的农业生物多样性保护下来。2022年5月，该系统因其独特的传统利用方法和知识维护着当地的生物多样性，而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正式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

河北涉县旱作石堰梯田生态系统及该系统中的食用植物和药用植物

在贵州从江、在云南普洱、在浙江青田、在江苏兴化、在陕西佳县、在内蒙古阿鲁科尔沁旗、在甘肃迭部等地，我国19个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所在地的生物多样性受到关注；在生物多样性主流化进程中，更多的农牧区正在与自然保护地接壤与交融，人们一直默默守护着他们的家园，守护着那里的生物多样性。

历史上曾广泛分布在东亚和西伯利亚地区的朱鹮，其野外种群曾一度处于濒临灭绝的境地，1981年5月仅在陕西省洋县发现7只野生朱鹮。朱鹮对生活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经过我国政府和民间多方面的努力，包括建立自然保护区、开展人工繁育、恢复栖息地等工作，现在朱鹮的种群数量已达到9000只。曾经濒危的朱鹮得以保护，关键在于它的栖息地恢复，得益于“朱鹮之乡”数代人对自然家园的守护，他们不在农田中使用农药化肥，也禁止一切破坏自然生态的大型工业活动。如今，这里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成效卓著，国宝朱鹮成为生态保护、可持续发展的“金字招牌”，洋县也成为了十分重要的有机产业示范基地。

贵州从江“稻萍鱼鸭”系统（左）和云南普洱古茶园与茶文化系统（右）

习近平总书记始终高度重视生物多样性保护工作，提出要在发展中保护，在保护中发展，共建万物和谐的美丽家园。我国广大农牧区保护和利用生物多样性的长期实践案例，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典型代表，是中华民族贡献给世界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张晴 供稿）